>>我感兴趣,马上在线咨询 一位网友在美国留学的打工经历,虽然留美时间并不长,但将几次打工经历都记录了下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一) 中餐馆的老板娘
到美国之前听到太多刷盘子的故事,被毒害至深,就存了念头,以为这是所有留学生的必经之路。所以当学业一安顿下来,着手找工作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直接奔赴当地的一家中餐馆了。
这家中餐馆近日开张,老板娘在当地的报纸上贴了广告。我到了那儿的时候正看见七,八个人围着她,操各种语言的讲东讲西。老板娘是个高个子的女人,大概40岁左右,顶一头蓬松发黄的头发,眼睛小而混浊,嘴巴却大的很,张嘴就看见牙床上两个明晃晃的金牙,相当的贵气逼人。我蹭过去要了一张申请表,老板娘抬眼打量了我一下,一针见血的问:是熟手吗?我当时想完了,我一脸幼稚,未经世事的样子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临来时早有各中高人教导,不管怎样一定要冒充熟手,否则连机会都不给你半个。可我被那老板娘小眼睛只那么锐利的一扫就乱了章法,喃喃的说,我我我,我这个,不是!老板娘听了,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把表填了走吧。我听她口气就知道多半是懒得答理我,但还是无力且小心的说,我上手很快的,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老板娘低下头不再看我,一会儿功夫,周围那些看上去比我迫切又老道的人就把我挤出圈外了。
之后过了几天,我早把此事抛在脑后,一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正是那家中餐馆,对方是纯正的英文,听来是个稚嫩的小女孩儿。那边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过来面试一下?我心中大喜,自认为有戏,脑子不禁转的飞快,把最近几天的课程表迅速浏览一遍,说,那就明天下午吧。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应生也需要面试,我心中一边嘀咕这是哪家的规矩,一边冲坐在对面的老板娘笑容以待。这次她摆出太后的姿态垂帘听政,前台是她女儿——就是电话里给我通知的那个小姑娘——主持对我的面试。那女孩儿看起来15岁的样子,脸色却板的如她妈妈一般老道。我们用英文交谈,老板娘在旁边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我想,她一定是不懂英文的。
老板娘神定气闲,以慈僖太后对小李子讲话的那种口气说,你吧,是生手,我们一般是不用象你这样的人的。不过呢,你如果真的很感兴趣,可以免费做三天,行不行的再说。我那时刚刚自己一人打理生活,处处都觉得新鲜刺激,兼之年轻心热,听了老板娘的话以为是对我的格外开恩,几乎要开心的大笑,连忙点头答应,心中想着如何在电话里跟家人报告喜讯,你看,我也能够自食其力了。现在回想起来,老板娘一定在心中乐开了花,哪里来的傻丫头,不给钱都干。
老板娘长相粗笨,却是天生的精明,试用我的那三天就选在周末,人多的几乎把餐厅挤爆,且天天做满十个钟头。我自知手生,难免表现的比别人更加勤勉,整个餐馆只见我一人满场乱飞,带位,写单,上菜,收桌,同时照顾十几张桌子。口袋里插着一大堆的单子,老天保佑,倒也没有半点纰漏。我这边跟飞人乔丹似的精力充沛,那边厢老板娘笑眯眯的点头说,这个女孩儿不错,哪里象个生手嘛。
即便如此还是做足了免费的三天,屈指算算,这也是我长这么大的第一份工作,即使是个小小的侍应生,即使起先三天没有薪水可拿,我还是把它做的有声有色,只是苦了我的脚趾,三天下来十个脚趾因为跑的太凶全部淤血,后来就变成紫黑色,这淤血过了一年才慢慢消去,害我夏天的时候不得不用深紫的指甲油遮盖,不过心里倒是甜蜜而满足的,毕竟是工作所累,皮肉之苦也觉得理直气壮。
老板娘看我不偷懒又好骗,决定把我留下,但薪水给的可怜,又没有小费,且因为我还在上学的缘故只能晚上来做,那时食客多,所以多半累的要死。打电话给家里的时候,大洋那边,妈妈对着话筒很满意的说,好好好,多吃吃苦才好呢。被这精神支柱盲目的鼓舞着,我状态饱满的忙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天天见老板娘,慢慢觉得她并非完全没有人情味,只是不多而已。晚上歇工之前照例几个侍应生凑在一起吃饭,她好心肠起来也会关照厨房给填个鱼,加个肉。或者体贴的对我说,你要多吃点啊,看瘦成一把骨头。长这么大少有人夸我消瘦,所以当了真,那一段日子吃的特别香甜。
有时也看她穿了华贵的貂皮大衣来店里,还是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腊黄的脸色,举止好像一团乱麻,一张嘴就是吆三喝四更兼指手划脚目中无人。倒显得一身的名牌相当心虚,我看在眼里也难免叹息,即便钱多能干,说到底还是个俗气的女人罢了。
三个月之后,起初的热情慢慢退去,我开始厌倦这样的工作。薪水不多倒还是其次,在这样的环境下得不到任何长进才是我耿耿于怀的地方。且功课也越来越重,於是渐渐萌生去意。导火索来自一个偶然或者蓄意的事件。
中餐馆里的大厨向来顶大半个老板,平时里常见他们耀武扬威,我心中守着自己的净土,认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对其是敬而远之。其中一个常有风言风语在我面前,我为了清静又兼不喜与人为难,所以多当耳旁风。直到一天终于这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几乎到了公然调戏。我愤然大怒,却又不知如何反击,只站在那里怔怔的掉泪。老板娘看在眼里,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指着那大厨便骂,我心中感激她为我出头,但去意已决,有无这事我都不想再做,所以因势提出辞职。她听了之后难得的体谅,竟然伸手把我揽在怀中,我受宠若惊,差点儿忘了哭泣。结果最后算帐的时候也没见她看在我委屈的份上多算些给我,当真是黑白分明。
此事之后,一听到国人提起旅美学生刷盘子云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来祖国人民都是这样被蒙蔽的,认定大家都是一身油烟味的读学位,以至于我一来美国就挤身餐馆,所以再有人问我在美国做什么,我多半眨着眼睛说,刷盘子呗。
(二)咖啡店里的房东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小的房间,自己一人倒也清静。房东是对斯里兰卡夫妇,我们共用厨房和浴室。那丈夫有个美国名字叫丹尼尔,整天忙碌,经常听到他穿着大皮靴把地板踩的咚咚天响,他心智纯朴,从眼睛就能一直望到心里的善良,举止也小孩子气十足。见到我时总是很夸张的喊,Michelle,你今天脸色很不错啊!他太太巴琳是个乖巧单纯的小妇人,在家安静的做全职太太。我没有工作的时候,两个人常在一起聊天儿喝茶,她厨艺一流,做了蛋糕总请我过去,我租了电影也多半算他们一份。
一日巴琳眨着眼睛冲我说,Michelle,我们帮你找一份工作,好不好?我当时刚刚从那中餐馆出来,难得的清闲,倒也不是那么迫切的要再投身火海,不过实在难以推却他们的好意——想来在他们眼中,不工作的人多少算是寄生虫,我做为一名劳动人民愧疚于别人的这种想法——於是很快就接受了丹尼尔的帮助。这样我就成了丹尼尔咖啡店里的女服务员。
在美国待过的人都一定听说过dunkin donuts,是家专门卖各式咖啡和面包圈的连锁店,名气几乎可以与麦当劳媲美。在我们家附近就有那么一家,被丹尼尔包下做老板,我承蒙他关照,竟然可以不用税号就上班了。
这是我第一个真正感觉受益非浅的工作。记得第一次进入柜台后面的时候,我必须秉住呼吸才能够掩饰内心雀跃不已的激动。触目都是新鲜有趣的东西,整齐的食品格一直排到天花板,上面井然有序的摆着衬放白色防油纸的拖盘,拖盘是向上倾斜的,给那些香甜可爱的面包和糕点一个完整而又招摇的亮相。食品格一旁是大的工作台,干净明亮,几可照人,列着长长短短的刀具和高高低低的原料罐,台子下面是巧妙隐藏的冷柜,里面有专门用来做三明治的面包和配料,各种各样,从鸡肉色拉到三文鱼酱,还有可口的火腿和香肠,以及多种来自各地的奶酪。另一边是一溜儿的咖啡壶,上面有标签表明名称和口味,各式的咖啡有各式的颜色,用以确保在最繁忙的时候也不至于出差错。紧靠顾客的那边还有做冷饮的机器和配料,大的冰块儿机就搁在旁边。这些东西无疑是陌生又满含刺激的,我看的眼花缭乱,一想到日后要和这些美丽整洁的东西为伍,心中抑制不住的快活不已。
我那时几乎是以最大的热情投身工作当中,每天都在脸上挂上满足单纯的笑容,手脚麻利的跑进跑出,那些客人看了新来的女孩儿难免多交谈几句,事后都要跟丹尼尔说,这个中国女孩子好happy啊。
丹尼尔很满意我的工作,起码我的工作热情就高涨到无人能比。下班的时候还能看见我拿了个小本子在记录食品格上面包的排放顺序,那些面包名称古怪,以前压根儿就没接触过,所以刚开始工作时,难免不得要领,常见我对着一大堆的面包四顾茫然,摇头晃脑的找寻顾客点名的那种,然后顾客在我身后踮起脚尖探出身子,用食指遥遥指着说,在那儿,在那儿,就是第三排左面第二个的那个,香草味的!
多亏来往的客人都是有耐心又好心肠的人,得以让我在背熟那些面孔相似的面包位置之前,没有收到太多投诉。没过几天我就可以胜任所有的工作,替客人做三明治,磨咖啡,调制独特的冷饮,甚至cuppichino.
那时常有客人独独点了我的名字要喝我做的cuppichino,哪怕多挨些时间也没所谓,品尝的时候也轻呷一口,眯眼做享受状;也常有了小孩子过来,我看着可爱,禁不住在她的手里多塞几个巧克力面团,孩子的妈妈多半连声道谢然后在我面前的杯子里放上更多的小费;有时也有客人一边吃着我刚刚做好的三明治,一边跟丹尼尔说,你知道吗,这个女孩儿手艺实在不错!丹尼尔往往便夸张的说,当然!她是我专门请来的呢!来自老板的鼓励向来让我心花怒放,这份工作就在咖啡和奶酪的香甜中舒服的伸展下去了。
店里不忙的时候,丹尼尔在一旁整理帐目,我则安静的打扫清理各个角落,把咖啡壶拿去洗,把地板用水拖过,消毒微波炉和刀具,切更多的西红柿和生菜,有时还要帮忙清点店中贩卖机里的香烟数目。有空的话,丹尼尔也会兴致勃勃跳他们家乡的舞蹈我看,我知道斯里兰卡和印度一衣带水,都是歌舞之乡,看他载歌载舞,也搜肠刮肚的找了小时候从印度电影里得来的音乐呼应。他受到鼓舞,兴致难免更加盎然,一日请求我能不能给来一段中国歌舞。这当真是我的死穴,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样的歌舞才是中国特色,那时才觉察到汉族当真是死板,或者客气一点说,含蓄。但这依然不减他的兴致,照样唱唱跳跳,到尽兴处,声情并茂,几乎要对着客人大送秋天的菠菜,那边多半是老主顾,不以为意,笑笑说,不要唱了,老东西,再唱也没小费给你!
春节的时候,我特意穿了大红的衣服,丹尼尔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询问,为什么今天没有穿平常的白色啊?我说因为今天是中国的新年,这个颜色是传统的节日颜色啊。不知为什么,反倒是到了美国之后,感觉上离中国文化更近,若在家中,只怕打死也不要穿这样俗气的红色。於是他意味深长的点头,然后看着我嘻嘻笑,用下巴指指门口说,那两个穿的整整齐齐的中国小伙子是等你的吧?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说,是同学啊,我下班之后说好一起去庆祝节日。他摆出善解人意的表情说,你去吧,今天放你一天假!得这意外惊喜,我几乎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提起手袋往外跑的时候,他在后头叫住我说,等一下,给你一盒子面包圈拿去给同学们吃吧!
美国的面包圈一贯是甜的腻人,刚接触时相当不习惯,那时每天我们都要扔大量的存货。说是存货,其实也不过在架上摆了一天而已。看依旧漂亮新鲜的面包圈被整盘整盘的倒掉,我作为秉持节俭优良传统的中国人多半不忍心之极。丹尼尔一旁说,你要舍不得就拿回去自己吃好了。我曾经使过一回,可实在是太甜,吃一口半天不想吃东西。这样吃了两礼拜也没吃完,最后还是拿出去倒掉。美国人满街大胖子,想来跟这含糖过於丰富的食品也有很大关系。但入乡随俗,几年之后,我看见它们也会流口水,再甜的cheese cake也照吃不误,害我妈妈在一旁吓的直念叨我一定要血糖高。
丹尼尔的小店生意兴隆,来的多是老客,还有附近的警察。丹尼尔见了他们常常打趣说,没事要多来喝咖啡啊,我请客都没关系,就不要出去抓超速了,那都是些可怜的人啊。引的那边警察们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丹尼尔这边冲我眨眼睛说,Michelle,你要有天收到罚单,不要管它,直接给我好了,我帮你摆平!有他这样仗义的拍胸脯,我深感自豪,想来咱在美国也有能在警察局递上话儿的朋友,虚荣心想不膨胀都不行。可惜我是一贯良民,直到他举家西迁,我也没给他机会一试身手。
后来丹尼尔在西岸找到更合适的工作,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特意送了我一个漂亮的坐钟,上面刻上,Michelle,我们会想念你的。我哭笑不得,不好明讲中国人相当忌讳送这个,满怀感谢的收下了,捧着这钟的时候,看他太太一点点的打包行李,一不小心就把眼泪掉了下来。这钟今天还在家中摆着,倒是极准。
丹尼尔走了之后,我也离开了那家咖啡店,屈指算来,正好也是做了三个月。
(三) 送报纸的白胡子老爷
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有点面目模糊,毕竟他只做了我三天的老板,现在算来是三年前的事情,我在记忆里左右翻腾,他的形象才执拗的一点点清晰起来,那是个乐观的白胡子老头,因为三次见他都是在半夜,所以除了他那一把少见的茂盛的胡子,别的也少有印象。把他收录在此,也算是对我那段奇特的经验的一点纪念。
那时我读书读到一半,突然无聊起来,满脑子都想去做个稀奇古怪的工作,正巧一家报纸上找凌晨送报纸的人,不限性别不限年龄,薪水丰厚,且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我仔细盘算一下,应该不错,常见电影里小孩子骑着脚踏车神情轻松的穿梭在阳光明媚的大街小巷,高大花树掩映下,阳光漏进来在他们欢快的脸上驻足流淌,把人越发衬托的丰衣足食朝气蓬勃。一路这样骑着,倒好象一次近距离的郊游一般轻松,若看见主顾的门户,只伸手从车筐里拿出一份报纸尽力挥臂那样一丢,就有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捧着咖啡出门接住,然后挥手说,早上好啊,小约翰!我被类似的电影情节蒙蔽了智商,不由自主的无限憧憬,於是打过电话之后,我照着地址就开车过去了。
敲开门,迎接我的就是白胡子老爷。他当然有个名字,这名字也被我接下来叫了三天,可惜今天捧着脑袋,搜索遍大脑里所有的沟沟道道,也只剩下白胡子三个字,姑且让我们就这样亲切的称呼他吧。
白胡子老爷最初的印象并不和蔼,甚至有点不大高兴我是个女的。大概他觉得我不够泼辣以至于很难胜任第一线的工作。事已至此,我也很难再做出铁娘子或者花木兰的气慨,只好摆出随便你的神情,起码姿态上争取了一点点潇洒。可幸的是,那一天来应工的只我一人,而白胡子老爷又急需帮手,於是我托了山中无老虎的福,说定第二天一早上班。
第二天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和白胡子老爷在半山腰的一个简易木房里会面,我比约定的时间来的要早一些,那小房子还没有亮灯,我只好在一旁等待。那种等待有些紧张,四处鸦雀无声自不必说,山上成片的绿树,月光从背后把它们剪出错落的影子,风过时会诡秘的摇动,之后又有种居心叵测的宁静,竖在那里黑龋龋的有些吓人,间或听到奇怪鸟鸣的声音,不多但冷不丁的那么一声抽起,全身的毛发都不由自主的捂着嘴站立起来,挤在一起瑟瑟发抖。那是冬天,我缩在车里不敢熄火,心里翻来覆去的喊,白胡子老爷不要睡觉了,快上班吧……
白胡子老爷比约定的时间晚来了十分钟,他说人老了,总是起不来。我跟着他进去小木房,在里面清数我们要送的报纸。白胡子老爷眼花,一份一份数的缓慢且认真。我看他忙活,自己也不敢闲着 ,心中赶紧打起算盘来默记,这份报纸多少份,那份报纸多少份。杂七杂八倒有七八种那么多,这些报纸被白胡子老爷一股脑的夹到掖下,挥手说,走!然后大踏步的上了我的车。
那天是第一天,有白胡子老爷亲自带领我踩点,他大刀金马的往旁边这么一坐,我倒凭空生出豪气来,高高兴兴跟着他的指挥前进。他一路上拿了个小录音机,嘴里念念有词,把路程详细的记录下来,哪里转弯,哪里前行,到了哪个客户的门口,该放几份报纸,事无巨细,都清楚的重述到磁带里,我在一旁掂量,这样的话,只怕第二天我就可以拿那盘带子一个人上路了。
三点钟的清晨看起来还很朦胧,到处泛着青黛色的雾霭。有的路上有灯,有的路上黑呼呼。好在这一路走来都是有钱人家,治安倒也说的过去,零星有夜间执勤的警车驶过,多半在我们后头跟一段,大概我们看起来鬼鬼祟祟,不象好人。白胡子老爷安慰我说,别怕,这里坏人是没有的,不过春天的时候要小心熊,噢,还有狼。有的人家要求把报纸放到门口,所以我下车的时候一想起白胡子老爷的话就不寒而栗,禁不住的左右乱看。白胡子老爷说,怕什么,现在是冬天,什么都没有!
中间的时候还要跑到一个黑咕咙咚的桥洞下拿另外一种报纸,白胡子老爷端着架子坐在车上,我仿佛黑帮里的小偻猡,捏手捏脚的下车交易。四周一片漆黑,我仗着车灯勉强数清数目,抱着报纸三脚并做两脚的跑上车来,心里面直哆嗦,这要明天自己来了,可有什么胆子下车啊。
白胡子老爷的兴致很好,车到了一个湖边,他甚至要我停留片刻以欣赏美景。他问我,喜欢草地还是喜欢湖,我想了想说,喜欢湖吧。他说,既然这样,等你有了钱,就把这个湖买下来吧,相信我,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美的湖了。说到这里,不禁动情,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望着湖水。那时有刚到五点钟的样子,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眼前的霞光一点点的铺开,有层次却又静悄悄,整个湖水很快就被映的色彩斑斓,太阳一跃而出的时候,仿佛轰然一声带着水汽,湖尽头一群大雁被惊醒,呼啦啦的展翅起程。现在回想起来,那美景还仿佛就在眼前,白胡子老爷看这日出已经看了二十年了,何尝不是福气呢。
一路走来,经过各种各样的房子,听白胡子老爷讲那些房子后头形形色色的顾客们,我一一记在心里,想到明天就要一个人走这些路,不由的更加用心。从三点到七点,所有的报纸都送完了,白胡子老爷拍拍手对我说,你看,真的是四个钟头啊。这每天的四个钟头陪了他二十多年,不管刮风下雨,新年圣诞。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开车开始工作的时候,心里在想,白胡子老爷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这份工作做到第三天的时候,打了电话回家眩耀,妈妈听完之后就不允许我再做下去,理由是年轻女孩子大半夜的在外头乱跑还要钻到桥洞底下交换报纸就是一天两天没坏人时间长了也把坏人招出来了。我想了想也确实如此,而且春天到了,只怕熊啊狼啊的也该出来了,於是打了电话过去跟白胡子老爷辞职,他听起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答应了,那三天,我拿到了一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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