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读高中,选修了辩论课。该课程费用支出较多,例如聘请裁判、购买奖品、赴外地比赛等,因而任课老师以学校的名义给学生家长写信,要求家长报名做义工,挣些收入为该课程筹措资金。我不敢怠慢,立即报名。
做义工的那天是星期六,我想起以前读到的关于列宁同志参加星期六义务劳动的文章。以前的星期六是工作日,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同志怎么利用上班时间参加义务劳动,而我纯粹是用休息时间做义工。一面开车一面想,没想明白,不知怎的走了神,随意念起了他对高尔基同志的谆谆教诲:“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不要让怜悯的眼泪蒙住了你的眼睛,使你看起是非来就辨别不清楚,把怜悯丢掉吧。”
刚把怜悯丢掉就到了学校停车场,11点钟我准时来到教学大楼的入口处,被门口接待的人分派到concession 去干活。我只知道英文concession 是让步的意思,为了让老师待我女儿好点,我牺牲休息时间来劳动已经是让步,不知还要做什么进一步的让步。
教学大楼里的通道像个大迷宫,阴森森的,我仿佛单枪匹马打进了冬宫。来到concession一看,才知道是在大厅旁的小卖部卖午餐。好几位中年男女正在一面摆放食物一面聊天,可能都是学生家长。
我向在场的各位打招呼,请他们给我安排点活干。一位谢了顶的高个子圆脸胖男人,看上去有点像赫鲁晓夫,问我是不是中国人,我使劲点点头。他高兴地说:“太好了,你就在柜台前收款吧,你们中国人数学好。”
我没敢告诉他我当年高考时数学只考了4分,说出来他可能也不会相信。以前告诉过关系好的几个美国朋友,他们还以为中国用的是5分制,得4分就相当不错了。刚来美国时在中国餐馆干过几次收银的活儿,每次都干不长。今天可要好好干,要不然女儿的老师知道了,弄得女儿丢面子。
他指着墙上的价目表,叫我趁现在没有客人,先熟悉一下各种食物和饮料的价格。
我的妈呀,好多表示食物和饮料的单词我都不认识,光是那比萨饼就有好多种花样,土豆片也有许多种,让我觉得眼花缭乱。
美国人做什么都讲究选择,连午餐也不例外,这下可要害苦我。来美国这么多年,很少吃美国菜,更不会在饿得发慌的情况下记那些菜名,今天有可能要在女儿同学的父母面前出洋相。
他与我闲聊了一会儿,告诉我他来自俄罗斯。我说苏联是我们的老大哥,当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中国送来马列主义,弄得我们也搞了暴力革命,后来还搞了文化革命,弄得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来“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
从小到大我最怕政治考试。我家里曾经有许多马列原著,我试着读了几次,怎么也读不下去,后来家里发大火,没来得及抢救出来,统统烧掉了。
12点钟后,开始陆续有人来买食物,好在人不多,我还能勉强应付。客人要什么食物,我扭头对后面的“赫鲁晓夫”大声重复一遍,“赫鲁晓夫”戴着手套把食物装进纸盘中,递给我。
在他装食物的短暂间隙里,我赶紧抬头看价目表,然后做心算加法,顾客把钱递给我后,赶紧做心算减法,找零钱给客人。
“赫鲁晓夫”发现我每次都抬头,趁没客人时开玩笑似地问,“怎么还没有记住这些价格?”
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记得确实慢,不过一旦记住,却永远忘不掉。”没想到他惊讶地看着我,问道:“这就是说,你的长期记忆很好,短期记忆很糟,脑袋是不是曾经受过伤?”
“确实受过。年轻时脑袋用力过猛,也就是用脑过度,刚考上大学就得了PhD.(permanent head damage),留下终生残疾。”我顺着他的话回答。
“短期记忆也叫工作记忆,脑袋受伤后工作起来会觉得很具挑战性,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我是心理学家。”
没想到眼前这位美国的“赫鲁晓夫”居然还是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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