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半个月的课,对洋同学的鄙视与日俱增,可是账户余额的下降幅度让我寝食难安。我虽脑子好使,写作业跟玩儿似的,可付房租是硬碰硬的事情,于是赶紧排了一次快期,终于拿到驾照。当晚用700块买了辆破车,拉着同屋就上了湖边的高速,一切都是以15年赶英超美的速度进行着。在下城区闯了一次单行线,前方有俩骑自行车的警察正在给另一辆车开罚单。我二话不说,当场倒出巷口,根本就没看后面有没有人,总之不能在拿到驾照的第一天就吃罚单,同时也验证了倒车档还是管用的。
朋友说,在学校边上有一家快递公司,美国人开的,UPS,大公司,在招工,说是给报销学费。还有一个工在下城区便利店看夜更,工钱不高。我当时没说二话就去了UPS报名,心想这可是洋人的公司,一不留神我这就入了主流了。后来事实证明,虚荣心要不得。
UPS倒是爽快,填张表,算几道两位数的加减乘除题,就给安排业务学习三天,这三天还给最低工资。给的工种是preloader,早上3点到9点。我这心里高兴的,看三天录像,每天还给4个小时的工钱,早班工说不定没工头看着,还能偷点儿懒,这一高兴不打紧,忘了问学费的事儿。等到安排到工段上才知道,这是个标标准准的重体力活儿。
给我派的活是给四辆车装车,把当天要送的货按地址顺序往卡车后箱里装。每天3点到9点,中间一刻钟休息,吃点喝点外加一根烟,多伦多的冬天,半夜四五点钟,是全年最冷的时候了,我出厂房抽烟愣是不用穿外套,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每天最累的是最后的半个小时,所有的非常规(主要是地毯、汽车配件这些超长超重的货)货品上车,全手工,8:30清仓,陆续出车,然后我们这些苦力就开始磨洋工,蹭个10分钟一刻钟的,因为这是算加班,付1倍半工资。
这点儿猫腻还是一意大利老哥告诉我的,他住得离厂不远,每天走着去,到下雪天就不方便了,腆着脸顺我的破车。我们从小读“纪念白求恩”长大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那时候油也便宜,5毛多一升,按现在的行情,估计得收点儿费了。
意老大是一写歌的,估计是谱曲的那种,在他住的地下室里有一廉价电子琴,我老送他回去,他也挺不好意思,就拉我去他的一个窝点(一商场)喝咖啡。这是我第一次喝那种浓缩咖啡,一小杯子跟药似的,一口下去,咣叽,那感觉就像吃多了芥末。
不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没几次这老哥就开始跟我借钱了,每次也不多,5块10块的,买烟或者买咖啡早饭。过了个把月,这老哥让我捎他去下城区一间银行,一路喜笑颜开,我估摸着他哪门子富亲戚给他寄钱了。等他出了银行门才告诉我,是他离婚了,他老婆给他的钱,有4000块。我当时就纳了闷,这意大利人是邪行,没敢问他是不是西西里出来的。
这老哥那天上午是豪气勃发,硬是要我陪他回他的窝点,见一个人还一叠钱,那一圈路走下来,我是真庆幸他成功的离婚,不然我的80多块可就打水漂了。老哥挺仗义,溜了一圈以后一定要请我吃顿饭才让我走,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才知道,这老哥不来了。
过了元旦前一个学期的成绩下来了,我特意花了十几块现大洋办的加急成绩单,上工的时候带去问工头,这小1000块的学费我上哪儿领去。人事处管事的人说了,申请学费补助得在开学的时候填报告,学期结束了凭成绩单领钱,我当时嗓子眼一甜,这是英语不好,一肚子的苦水愣是倒不出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买报纸,我决定再也不给美国人卖命了。我,打算放下身段,去找餐馆工,这个主流,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