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这已经是我在美国度过的第五个中秋节了。在同学家吃过可口的晚饭,又神侃了一通,我终于驾车行驶在洛杉矶宽阔的高速公路上。新鲜空气钻过车顶天窗打开的缝隙,吹着口哨冲进车里,和CD播放器里熟悉的中文歌曲混在一起,颇让人感到惬意。
汽车经过洛杉矶市中心,只见灯光勾勒出一座座办公楼高耸的身形,在天上那轮圆月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观。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规划着博士毕业以后的安排,并且已经决定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回国工作。可是,就在汽车掠过这些高楼的瞬间,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的脑海:回到国内以后,我是不是会很怀念这飞驰的感觉和壮美的景色?
我马上感到自己蛮有意思的。中秋节的半夜,在高速公路上独自一人,居然还忘不了找工作。还是想点家里的事吧。
上次通电话,母亲跟我高兴地谈起,本单位的工作成绩得到了充分肯定。那么,明年的中秋节,如果我在家的话,应该怎么给母亲庆祝一下这些年来工作上的成就呢?
车到宿舍门口。我关掉发动机,但没有下车。这盘CD还有最后一首歌,我打算把它听完。
边听歌曲,边想过去的事,我忽而感到有点后悔。我出国前妈妈帮我收拾行李的那几天,我也忙着做其它准备,事情头绪繁多,心里很乱。一次,妈妈拿着一件新衬衫的标签读给我听,兴冲冲地告诉我这是法国式样的。可是,我居然没好气的让妈妈“别浪费时间,念没用的东西”。我其实是好心,不想让她太晚休息。不过,现在想来,妈妈当时一定是幸福地想象着我在美国穿上这件衬衫的样子,而我说的话却像一瓢凉水浇了过去。那时的我,真是太不理解母亲的心了。
妈妈对我从不娇惯。我在北京上大学,乘一整夜的火车方能到家,同行的同学坐卧铺,妈妈却要我买硬座。妈妈也从没有专程来北京看过我。不过,出国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却总是念叨着,到美国读书呀,不比去北京上海,缺了啥东西,万一想送去都来不及。所以,就拼命地往飞机托运的两个大箱子里面装东西,连菜板都塞了进去。等到行李好不容易都装好了,她又说了好几次:太重了,怕我路上累着。甚至提出要把精心打好的行李拆开,拿些东西出来。
来到美国之后,我虽然有所在大学提供的全额奖学金,但是仍旧保持着节约的习惯。妈妈在电话当中得知,便一再庆幸,那些东西拿对了,否则说不定我还舍不得买呢。
妈妈对我的爱是深厚的,每当爸爸抱怨因为照顾我耽误了自己的研究,妈妈就说,关于我的教育,她是负责把握大方向的。我一向以为这是妈妈半开玩笑的托辞。可是,就在这中秋之夜,我忽然意识到,妈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的人生指出了多么正确的方向啊。她让我明白了,要成为一个有理想、有爱心、负责任的人。
洛杉矶的灯火是美丽的,但我注定只是其中的过客。母亲对我的爱,却像一盏小巧精致的灯笼,时时刻刻温暖着我的心灵。这盏灯,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晓,却照亮我回乡的路;这盏灯,火光摇曳,但在我的眼中,它却亮过苍穹上的任何一颗星星!
打开车门,一阵风吹过,我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